春夏之交一个寻常的上午，长江与洞庭湖交汇处，风吹碧波，柳枝摇曳。架起三脚架，打开摄像头，调好补光灯……刘静熟练地捧起铺满风干鱼的竹簸箕，招呼父亲刘平一同出镜，开始在短视频平台上直播带货，几分钟内就吸引了数百名网友观看。

“撑船捕鱼大半辈子，做梦也没想到会当上主播，干起电商。”61岁的刘平笑道。

刘平一家住在君山区钱粮湖镇六门闸社区生态渔村，地处湖南东洞庭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实验区内。

洞庭湖，被称为“长江之肾”。2018年4月，习近平总书记走进东洞庭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巡护监测站，察看实时监测系统。总书记强调：“绝不容许长江生态环境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上继续恶化下去，一定要给子孙后代留下一条清洁美丽的万里长江!”

“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为了恢复母亲河的生态，2020年1月1日起，长江流域的332个自然保护区和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区全面禁止生产性捕捞；2021年1月1日起，长江流域重点水域“十年禁渔”全面启动……

按照政策，六门闸社区的76户渔民须在2019年底前退捕上岸。“由于过度捕捞，湖里的鱼变少了、变小了，捕鱼的收入，一年不如一年。2018年除去船只维护等开支，我家捕鱼收入只有2万多元。再加上年纪越来越大，在湖里讨生活也有些力不从心，前些年还发生过妻子在捕鱼时落水的险情。”刘平说，大家都知道禁渔政策是好的。“但除了捕鱼，啥也不会。上岸后干什么？”虽说有补偿款，但总会坐吃山空，往后的生计问题在刘平心中结了疙瘩。

彷徨之时，君山区渔政管理站站长戴四新来了。“老刘，我们根据上级政策制定的退捕渔民就业转产帮扶方案出来了。上岸后，大家都能找到出路。你有制作风干鱼的手艺，何不销售风干鱼？”

刘平听得眼睛一亮。禁捕前，他和妻子把未能及时售出的新鲜鱼制成风干鱼销售，很受欢迎。开一家风干鱼小作坊，也许是条出路。

与此同时，前期投入资金从哪里来，销售渠道有没有保障，失去了“洞庭湖野生鱼”招牌的风干鱼能不能得到市场认可……这些一度让刘平心里没底的困难，也在2020年一揽子得到了解决。风干鱼加工被君山区列为重点扶持的乡村产业，由君山区六门闸风干鱼协会出面与岳阳市规模最大的农产品交易市场达成优惠的供货协议，“钱粮湖六门闸风干鱼(翘嘴鱼干鱼)”获得地理标志证明商标……

于是，刘平叫回了在北京打工的大女儿刘静，父女俩一起参加了区里组织的电商销售培训，开始尝试直播带货。

2020年，父女俩牛刀小试，销售风干鱼收入30多万元，其中网络销售超过60%。刘平信心倍增，放开了手脚，陆续投入四十多万元添置了冰柜，新建了3个冷库，请来四五个行家里手当帮工，扩大生产规模……

“2022年，一家人的收入大概有100多万元。还在岳阳市入股了3家餐馆，大女婿参与管理，除了工资，每个月还能分红1万多元。”刘平说，以前靠湖吃湖，起早贪黑“水上漂”，一网撒出“望天收”，如今换个吃法，日子越来越好了！

“你现在是旅游达人、网购达人、‘刘畊宏老男孩’，潇洒咧！”与叶立新一起来刘平家串门的退捕渔民段新贵接话说，眼瞅着以前一起打鱼的一群老兄弟靠销售风干鱼过上了富足新生活，他十分羡慕，但不嫉妒，因为上岸后他也过上了“向往的生活”。

“我生在渔船上，七八岁开始撑船摇橹，不求大富大贵，只盼着有一天能过上起风不愁、下雨不慌的安稳日子。”51岁的段新贵说，上岸后，他被渔政部门聘请为“巡湖员”，身份从捕鱼者转变为护渔人，每个月有2800元的固定工资。加上妻子打点分拣龙虾、制作风干鱼的零工，两口子一年收入有五六万元。“以前捕鱼就像打牌，得碰运气。现在像上班族一样，既体面，又稳定。”段新贵得偿所愿，心满意足。

比起段新贵，上岸渔民叶立新则不折不扣成为了上班族。由于在退捕工作中表现出色，再加上在渔民中有威望，叶立新被聘请为六门闸社区专职工作人员。此外，他还承包了10亩鱼塘养殖鲈鱼，一年收入超过10万元。

“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76户退捕渔民的情况都装在心里。”叶立新说，上岸后，大家一度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困难，但在政府的帮助下，如今都找到了新出路，日子都比以前打鱼好。

正说话间，刘静从屋外走进来说：“终于起风了，是个晒鱼的好天气。”听闻此言，3位曾经观天打鱼“老把式”不由相视一笑，当初捕鱼怕风起，如今上岸盼风来。这风，吹碧了大江大湖，吹富了家家户户，更吹出了鱼跳豚跃的生态新画卷。

【数说变化】

5年来，岳阳建立起市县乡村四级河长体系，拥有民间河长2000多名，基本实现村级河道保洁全覆盖；4175名渔民已全部上岸，实现转产就业，并持续保持动态清零；建立360支“河小青”志愿服务队，拥有20余万名志愿者，开展“净滩行动”1600余次，开展生态理念宣讲1100余场，累计辐射青少年超过50万人。

（张小弓）